水色素顏

【如果那一天...】番外  

你聽見了嗎？我的嘆息，在滂沱的大雨中。 

注意：女性向，請慎入 

要不是那一天...

我在那裡找到他。

我不是那種感情強烈的人，但他是。有時，他令我羨慕，這是我們在一起的原因。所以，他會到那裡去，我一點都不訝異，畢竟那裡是我們渡過青少年時期的霍格華茲，那很像是念舊的他會作的事。

我跟在他的背後，靜靜看著他在冷冽的雨中吻上雪白的墓碑。那底下葬的是我們的好友，也是他最要好的朋友，哈利。

但他似乎沒有察覺到雨越下越大。我搖搖頭，為自己重施了一個更強的防水咒。為了什麼原因，他必須趕在大家約定的前一天回到這裡來，我不知道，只是，有一種氛圍令我無法走向前，也讓我無法開口叫住他，特別是，當他親吻哈利的名字時，我的心口驀地一緊。

接著，他起身越過大半個校園，走進霍格華茲的校舍，我遲疑了一下，並沒有立即跟上。對於他來說，這裡充滿回憶，對我也是一樣。我一向不喜歡緬懷過去，可是故地重遊還是引發我不少樂趣，海格的小屋、獵場、湖畔，甚至是那棵混拼柳旁，處處都有我們三人年少時的足跡。

天色開始變暗，我驚覺荒廢的校園不是過夜的好地方，何況衛斯理太太一定會擔心的，特別是經過昨天那件事之後──我不知道他原來沒告訴衛斯理太太，就擅自從魔法部離職，可他什麼解釋也沒有，只是笑笑。基本上，我有種感覺，他在有意無意間避開大家的關心，即使對方是相識多年並交往中的我，也沒有什麼不同。

現在，我得找到他。再不回去，衛斯理太太又要大驚小怪了，但餐廳、葛萊分多的交誼廳裡都沒有他的蹤影，或許在那裡吧？我踏上樓梯，走進掛有『七年級男生』木牌的房間裡，一眼就看到混身溼透的他正躺在其中一張床上，像在努力地吸取什麼似的，嗅著枕頭。

能聞到什麼？我覺得好笑，頂多是灰塵或霉味罷了，果然，他馬上就咳嗽了起來，這讓我忍不住輕笑，他啊，有時候還真像個小孩子。

注意到我，他呼喊了一聲什麼，像我的名字又像……？我有些訝異，我沒聽錯吧？走向他，我正打算開口，但他一把抱住我，把我壓在他身下，我們雙雙滾倒在那張大床，跟著，他用力扯開我身上的斗篷。那濕漉漉的紅色髮絲緊貼我的臉，髮際的水珠不停滴落，弄得我不是很舒服。我們不是第一次做愛，但他從未如此激動，像恨不得把我整個人揉進他胸口，幾乎令我喘不過氣來。

他的手從我衣服下襬探了進去，一邊輕囓我的耳輪，喃喃呼喚。這一次我聽清楚了──哈利？！這名字的出現也讓我突然警覺一件事。

「不行，今天不是安全期…」我叫道。

他猛然推開我，那力道之大，出乎我的意料，我想，要不是床夠大，我一定會摔下去。雖然，這應該不是重點。重點是，為什麼他會叫哈利的名字？

「路摸思。」我抓起藏在長褲口袋裡的魔杖，好看清楚眼前的他。

看著我，那一頭紅髮突然笑了起來，令我有點莫名其妙。

「你剛叫了哈利的名字？」我想確定自己沒聽錯。

他沒回答我，轉移了話題。得知是派西告訴我他的行蹤，他冷嗤了一聲。我不禁大皺眉頭，我明白他不喜歡派西，特別是派西對他辭職的事完全持反對意見。但這很正常，他在魔法部有大好前程，一般巫師都不會輕易放棄即將成為有史來最年輕的魔法部部長人選的未來，而去屈就一個小小的霍格華茲教授職位──除了鄧不利多。可是，他老是這樣，不管別人有多擔心，這麼多年了，有些壞習慣他就是改不掉。

看見我生氣的表情，他居然笑了。

「榮恩？」我疑惑地問。

「沒什麼。」他說，拍了拍床鋪，示意我傍著他坐下。「這是妳第一次進男生宿舍吧？」

「嗯，沒錯。」我抬眼張望四周。「想不到已經十二年了，從我們畢業後。」

聽到我的話，他有片刻的心不在焉，沒有說話，我們安靜地坐了一會。

「榮恩？」我怯怯地叫他，看著他的側面，忽然覺得他好遙遠。

「嗯。」他淡淡地應著。

「這是你的床？」有什麼不對，我感覺得出來，但是…我說不上來，所以我勉強擠出一句問話。

「不是。是哈利的。」他答道，聲音異常平靜，「我們在這裡做過愛。」

我倒抽一口氣，整個人從床鋪上跳開。他似乎很滿意這話造成的效果，那唇角漾開一抹笑意，一抹對我來說太過陌生的笑意。

「但是，你──你們──」這不是開玩笑的，我努力想克服打結的舌頭，但聽起來還是結結巴巴，「你們甚至沒有交往過。」

我們從一年級開始就認識，他喜歡什麼類型，和哪些女孩交往，甚至和誰上過床，我一清二楚，而那其中不包括哈利或其他男孩，他不是那種人，我知道。況且，有些事，其實我比他更早發現，例如，哈利的眼光。

「並不一定要交往。」他回答。

我一愣，沒有交往卻上了床？難道──他和哈利其實是，呃，性伴侶？

「不，不是妳想的那樣，」像是猜到我的想法似的，他解釋。「那個時候，奈威、丁和西莫也在，大家可都同住在一個寢室啊。拜託，我們才沒那麼囂張。是畢業以後…只有一次──」

我舒了口氣，仔細想想，他向來都藏不住心事，如果那時他和哈利有過什麼，我怎麼可能不知道？可是──畢業後？那是什麼時候的事？當時我們兩個正在同居中，而哈利──哈利那時有交往的人嗎？那個時局太亂了，我們即使見面，頂多寒喧幾句。何況，哈利一直是避開我們的──從七年級我和榮恩開始交往以後。而我假裝沒看見，假裝沒看見哈利投來的孤單眼神。

不要這樣，哈利。我情不自禁地偎近他一些，感覺到背後似乎有一雙碧眸正在凝望著此刻的我們，就像十三年前的哈利那樣。拜託你，哈利，這不是我的錯，他對男人沒興趣，你，別再看了…

我真的不喜歡這樣，這裡的氣氛太詭異了。哈利，你的鬼魂會像無頭的尼克一樣，也在霍格華茲徘徊不去嗎？霍格華茲的一段歷史裡提過，如果巫師們臨死前一刻完成了他此生最大的心願，便不會因為太過眷戀人世而化為鬼魂，但你呢？哈利，你完成你的願望了嗎？或者，你因為榮恩的緣故還停留在這裡？

是不是他也感受到你的存在，哈利？我發覺榮恩越來越恍惚。彷彿遺忘了我的存在，他像在對誰說話似的，喃喃訴說起那一天，我所不知道的那一天。他的音調時快時慢：他無意間救了你，你們在霍格華茲展開探險，還有，你開玩笑裝死時，他有多麼擔心。

當他說到你向他索求一個吻時，他臉上閃過的那抹微笑令我皺眉，不要說了！我眼前飄過好些個漂亮女孩的臉，這十年來他所交往的女友，一個個，清一色都是黑髮碧瞳，就像你，哈利。

最後那個，在和他分手的那個晚上喝醉了酒，找我出去。

「…所以，這下他又回到妳身邊了，妳滿意了吧？」她醉醺醺地說，撞翻了手邊的酒杯。「妳老早就猜到是這樣的結局──卑鄙！妳一定都在私底下偷偷嘲笑我！」

我看著那頭凌亂的黑髮。杯裡濺灑出來的琥珀色液體流過大半個桌面，緩緩滴落在豬頭酒吧令人噁心的粉紅色骯髒地板上，一滴、兩滴、三滴，酒液慢慢暈開來…也是同一個晚上，我剪去了我一向留著的長髮，去見他。

他如我預期的，重新提出交往的請求。「妙麗，只有妳不會離開我，對吧？」

「嗯，對。」我答道。

但是，那女孩的聲音一再在我耳旁重覆。我滿意嗎？不，她錯了，我沒有像榮恩那麼激烈執著的感情。十年了，並不是我死守著他不放，是金妮來求我的，她求我不要放棄她最親愛的小哥，在你死後，在我們分手後，在他和又一個黑髮女孩交往後。雖然金妮看著我的眼神始終有點奇怪，好像，為了得到他，我會不惜殺人似的。

其實，我只是習慣而已。我想要他在我的身邊，像過去，像現在這樣。我貼著榮恩的身軀，他的體溫高得令人咋舌。

「榮恩，」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說，像來自另一個世界，「你在發燒…」

但榮恩猛烈地揮開我的手，繼續述說。他又一次地吻了你，你們上了床，美好的、奇特的一夜──你說你愛他。

別說了，哈利，這違反我們的協定。六年級結束的前一夕，我聽到鄧不利多告訴榮恩那個預言，他不懂那其中的意義，我卻懂了。

「那表示你必須犧牲自己才能殺得了佛地魔，對吧？」我找到你，問。

「可能吧。」你只是靜靜地點頭。

「沒有其他的方法嗎？」

你沒說話。我看著你額上的疤痕，閃電的，淡紅色的傷疤，那時你的雙親為了救你，不惜捨棄生命，那麼下一次為你而死的，會是誰？

「三年級時──他在天狼星面前說過的那句話，你記得吧？」我問。

那句話對你來說有多重要，我到了隔年才明白。在三巫鬥法大賽的第二個考驗中，他成為你在這世上最重要的人，不是我，也不是張秋，而是他。他願意為你奉獻生命，而你也一樣──雖然你們投注的感情並不一定相同。

「記得。榮恩說，他不會拋下我離開，他願意和我一起死，要殺我，得先殺了你們。」你想起他說過的話，臉上有個好快樂的表情。

我不喜歡你那個表情。「那個笨蛋老是熱血過了頭，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我說。

你笑了。「而妳，妙麗，妳總是太過冷靜。」

我們彼此沉默了一會兒。「我答應和他交往了。」我終於說，當然其中不乏有些示威的意思在。「是他先開口的。」

「你們是很相配的一對。」

我討厭這樣，哈利，你明明這樣說了，為什麼還要求他吻你？從以前我們就心知肚明，他和你比和任何女人在一起都開心，也比跟我約會還來得快樂，如果對方是你，就算沒有愛情，他也會很高興和你一起，他願為你捨命，就像你每次遇險那樣。但是，那是不對的，哈利。我告訴你，他會被你感動。因為你選了他當朋友，所以，基於對你的友情和義氣，他願意為你作任何事，包括，接受你的感情。

「假設他知道你愛上他，他會這麼做。」我和他才打算好好交往，我不要你來破壞。

「如果是那樣，不行嗎？」你低聲說，「哪怕是只有一天──我也…不可以有個夢嗎？」

我不管。「離開他，才是為他好。」如果，你的犧牲是必須的，何苦讓他陪你一起？你明知道，他不會放你一個人去死。

「那，妳…就這麼想我死嗎，妙麗？」

你是我的朋友，我不想你死。但是──「我希望把傷害減到最低。」

「…我真佩服妳，妙麗，妳一直都是對的。」

這是恭維也好，是諷刺也罷。你們最後相處的那一天是個錯，它不該存在，要是我能再度拿到時光器，我會把那一天從他的生命中劃去。如果不是那一天，你不會死，而他，永遠不會知曉你愛他，更不會遠離我十年。這一切根本就沒必要！哈利，你懂嗎？你只是在成全你自己，你故意對他說那些話，好用你的死囿住他，你害怕最後他會發現他不愛你，因此，你以此來達到目的，好讓他刻骨銘心地記住你愛他，對吧？

我聽著他和你的故事到了結尾，「我沒有對他說，我來不及──」他嚎泣起來，「我沒說，我愛他──」

『那是理所當然的，榮恩，』我在心底說，『因為你還沒完全愛上他，你還沒愛上哈利，而我也不要你愛他。』

可是，我沒說出口，我只捧起榮恩的臉，吻他。

現在我明白了金妮眼神的意義，是我殺了你，哈利，是我逼得你去死，因為，我的感情比他、比你都來得強烈，為什麼我不該得到他？我愛了他那麼多年，為此，我不惜傷害你，是我的錯，是我故意不對他說，我害怕他最終還是會愛上你。但，我不要失去他，我不想，所以，我希望你死。

窗外的雨聲終於停了。

算了，哈利，不管他對你的感情是友情還是愛情，我知道我的台詞是什麼，如果這可以使他好過些，我都該說出來。因為，你和我都是如此地愛他。

「他知道的，他知道你愛他，而我也愛你──」我說，努力地將聲音放柔了。「榮恩，我會連哈利的份一起愛你…」

哈利，你的故事結束了，我們的故事現在才開始。